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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网络小说★步步生莲★ 作者--月关--(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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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14 07:32: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55章 大宋年间的裸奔事件

    楼上,程老太君见了“一碗玉”的表演啧啧赞叹,对程世雄道:“这闺女不容易,真不容易啊,大冷的天儿,穿这么单薄的衣服,就为哄

俺老婆子开心,儿啊,你瞧人家那身子练的,跟面条儿一般柔软,应该赏她些银钱才是。”

    “娘亲放心,孩儿知道。”程世雄说罢,立即向旁边一招手,一个家丁马上快步赶来,哈腰陪笑道:“老爷,您吩咐……”

    恰在此时,台上少女射出了毒针,那青衣小帽的家丁弯着腰正听程世雄吩咐,忽觉颈上一痒,此时正俯身听老爷说话,他也未敢造次,待

听完程世雄的吩咐,他的颈上已无异样,因此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台上少女一见行刺失败,心中暗暗懊恼,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再想往箭哨里安装毒针势必已无可能,她倒也拿得起放得下,心知已无机会,

便当马上退去,又舞片刻,便做个收手势,团团一揖,急急退了下去。

    那家丁向楼下的彭管家传了老爷的吩咐,彭管家自去帐房支取银两赏赐,吴班主得了赏银,站在台下怡然自得,满心欢喜。

    随后上台的是擅长藏术(魔术)的老江,老江见“一碗玉”得了赏银,不禁抖擞精神,拿出了自己的绝活,他取出一根绳子,迎风一抖,

那绳子便像棍子一般笔直立起,看得程老太君啧啧称奇。

    老江又把绳子往空中一抛,那根绳子立刻笔直地悬在空中,老江拱手笑道:“今儿老寿星六十大寿,小老儿两手空空的赶来拜寿,可不臊

人?幸好小老儿还晓得几手旁门左道的功夫,这一道绳子,老寿星你别看着它短,可它能上达天庭,小老儿这就叫徒弟攀爬上去,登上天庭,

偷了蟠挑来孝敬您老人家。”

    老江说完把手一挥,小徒弟往掌心啐了口唾沫,便像一只猴子似的顺着那绳儿爬了上去,不一会就消失在棚顶。

    众看客都抻着脖子往台上看,想窥出他戏法的奥妙,这时那个中了毒针的家丁身上毒性开始发作起来。他只觉头晕眼花,心促气短,有些

透不过气来。他也不知自己哪里不适,又不敢在老夫人和将军面前失了礼仪,只好强自支撑。

    老江的徒弟爬上去不一会儿,从天上掉下来一个硕大的寿桃,那寿桃白里透红,煞是喜人,老江手疾眼快,捧桃在手,单膝跪地,高声道

:“恭喜老寿星,我那不争气的小徒弟这番总算露了回脸,取了天界蟠桃一只,小老儿将此桃献与老寿星,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

南山不老松!”

    程老太太听的眉开眼笑,倒忘了打赏的事,老江好话说尽,见程老太太未说打赏,不禁眉头一皱,心道:“看来还得加把劲儿,才能打动

这老太太呀。”他立即向隐在棚顶的徒弟悄悄打了个手势。

    他这藏术“偷桃”,本来是融合了藏术的一个小故事,方才只是表演了一半,后边的可以继续演也可以就此打住,全看场上反应决定。这

时一见老太太并未打赏,他便继续演了下去,就听棚顶一声大喝,传来一声惨叫,老江仓惶抬头,一颗硕大的人头便血淋淋地从棚顶掉了下来

,砰地一声砸在台上,看戏的人顿时传出一阵惊叫。

    老江也惊慌地站起来,就见天上66续续又有胳膊、手臂、大腿一一落下,也不知道都是什么东西做的,看来就像真的一般,老江捧着人头

哭泣道:“小老儿冒犯仙府,这是仙人惩治小徒,可怜我那徒儿,就此一命归西……”

    程老太太看得心惊肉跳,连忙道:“瞧这血赤呼啦怪吓人的,儿啦,叫他赶紧收了吧,换个戏法儿,换个戏法儿……”

    程世雄开口唤人,立在墙角的那个家丁此时眼前忽明忽暗,耳中听到的声音忽远忽近,哪里还反应得过来,程世雄还以为他是看戏法儿入

了神,不禁脸色一沉。丁浩见了笑道:“程将军,小民去知应一声便是。”

    丁浩下了楼,到了对面台下的棚屋,掀开帘子问道:“哪位是班主啊?”

    等着演下场的伎人已经到楼外拐角处去候着了,此时棚中只有一个正在扮戏的伎人,他扭头问道:“您是哪位,什么事儿啊?”

    丁浩笑道:“今儿是程老太君大寿之期,献个寿桃也就罢了,怎么人头大腿的都搬出来了,不喜庆,你们快通知台上的那位老兄换一换吧

,要不然这赏银可就泡汤了。”

    “哎哟,那我得赶紧去!”到楼上掀开门帘儿小声招呼一声,老江师徒就能听得见,所以那伎人摞下画笔,转身就住楼上跑,那坐在楼梯

口的大汉不好拦阻,只得由他上去,待他上楼,却也迅速跟了上去。

    丁浩走过去烤了把火,忽听楼板“嗵“地一声响,传来短促的一声痛呼,不禁心中疑惑:那伎人摔了一跤不成?他也举步向楼梯走去。丁

浩几步迈上楼梯,一到楼上棚屋,只见堵门站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对面一个魁梧的大汉将方才那个伶人放倒,鲜血从那伶人喉间喷射出

来。

    丁浩一见顿时惊出一声冷汗,情知不妙他无暇多想,返身就要逃走,对面那大汉已急叫道:“艳艳,身后!”

    那瘦小的“男子”闻声急急转身,抬手一绕一盘,丁浩只觉就像上次被丁玉落摔出去时一样,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晕头转向地倒在地

上。这时他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大汉,那大汉手中拈着一柄小小弯刀,狞笑着俯身向他刺来。

    电光火石之间,丁浩瞧见他腕上依稀有个图案,定睛一看,却是一头狰狞的狼头,错愕间丁浩心念一转,急急喊了一句:“你们是大宋官

家派来刺杀我家将军的人么?!”

    那大汉手中的弯刀堪堪已刺至丁浩胸口,一听这话忽地凝住,眼中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丁浩心头砰砰乱跳,背上已全是冷汗,他还欲再言

,额头忽地巨痛,登时晕了过去,原来那扮“一碗玉”的少女已纵身过来,靴尖在他额头狠狠踢了一脚。

    “这蠢货竟然认为我们是大宋皇帝派来的?”那个大汉哭笑不得地道。

    那女子冷笑道:“汉人之间尔虞我诈,篡立之事层出不穷,你当他们君贤臣忠,上下一心么?哼,与我北国也是一般无二的。这人自作聪

明,倒是我们的一桩意外收获,阿让,留他一条狗命,我们走!”说完匆匆向楼下走去。

    这时对面楼上那个家丁眼前已是一片漆黑,耳鼓中只有嗵嗵嗵的心跳声。他张大嘴巴拼命吸气,可胸口如压重石,偏偏一丝气也吸不进去

,只觉神魂如腾云驾雾一般,头重脚轻,如同踏在巨浪颠簸的舢板上。对面台上老江拿了口箱子,正说要做法“化零为整”,给大家来个大变

活人,让徒儿活过来,那家丁身子摇晃了几下,就一头栽出了窗子,砰地一声砸到了地上。

    程世雄一见霍地一下站了起来,疾风一般站到了老娘前面,虎目一瞪,嗔喝道:“怎么回事?速去察看!”

    对面台上的老江正在跳大神一般“作法”,一见这般情形不禁目瞪口呆,不晓得对面楼上这位客人怎么就会跌下来。程世雄令人掩了门窗

,安置了老母,率着几名侍卫杀气腾腾地冲下楼来,在侍卫们环拥之下到了房檐下面,只见那家丁仰面倒在地上,口角溢出泡沫和黑血,已然

气绝身亡。

    程世雄沉着脸蹲下身,略一察验,便发现那家丁颈上有紫黑色的一圈乌痕,他盯着那圈紫青的痕迹仔细看了半晌,缓缓伸出两指,从死尸

颈上拔起一根细若毫发的钢针,程世雄的双眼顿时泛起一股寒光。

    就在这时,对面戏台棚屋里被打晕的伶人““一碗玉””醒过来了,她一睁眼,就见身边躺着一个脸上画了一半的伶人,鲜血自他喉间汩

汩流出,几乎就要淌到自己眼前,一时如见鬼怪,吓得魂飞魄散。

    惊骇之下,她根本没有察觉自己身上已是一丝不挂,跳将起来便向戏台扑去,同时使用力气尖叫道:“杀人啦~~~”

    丁浩毕竟是男人,抗击打能力比女人强,额头挨了那一脚,造成了他片刻的晕迷,被这女人尖厉的一喊,一下子惊醒过来,他迷迷瞪瞪一

睁眼,就见前方空中出现一道斜三角形的大放光茫处,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玉背纤腰,**如浪,纵身跃入了那处光茫通道。

    丁浩顿时瞪大了眼睛:“请文明用语,我这是又穿到哪儿啦?”

    外面正乱作一团时,“一碗玉”便尖叫着“杀人啦……”狂奔到了戏台上面。台下的人愕然向台上望去,只见从戏台后面冲出来一个皮鲜

肉嫩的光腚女人,赤条条一丝不挂,踢落了乐师身前的古筝,撞掉了老江手里的钹儿,乳波臀浪,一时摇花无数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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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14 07:32: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56章 艳艳炎炎

    白虎大厅上一片肃杀,整个程府已被兵将围的水泄不通,程世雄肋下佩剑,端坐在将军书案之后,面色凝重,沉声问道:“浩哥儿,你且

把当时情形详细道来。

    一旁张胜之张通判凝神听了片刻,忽地问道:“房中女人死了一个,男人死了一个,只有那‘一碗玉’,想是因为要剥她身上衣裳,怕染

了鲜血之故没有取她性命。那刺客为何也放过了你?”

    丁浩眉毛一扬,问道:“张大人怀疑小民与那刺客是一伙,故行苦肉计么?”

    张胜之冷笑不语,丁浩略一沉吟,说道:“他们不杀我,确有原因,不过……此中缘由,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张胜之得理不饶人,追问道:“你既不说,如何让人不去疑你?”

    丁浩略一沉吟,起身拱手道:“这个原因,还真要说与程将军知道,只是……再不能有第三个耳闻了。”

    张通判不悦道:“怎么,本官也不得耳闻?”

    丁浩面露难色,程世雄一见,便道:“张大人,本官现在只想弄明白那刺客的来路,丁小哥儿既不肯说,必有缘由,只好请张大人回避一

下了。”

    张胜之无奈,只得拱手退下,丁浩扫了一眼左右铁甲铿锵的军将,程世雄笑了:“本将军并非怕你行刺,只是这些将校都是本将军同生共

死的好兄弟,没有什么可以瞒着他们的,你有什么隐秘的话儿,尽管直言,他们……与本将军如同一人。”

    丁浩听了暗道:“谁说他是粗人?就这一番话,便能买得这些军校誓死效命了。”他目光微微一扫,只见那些将校按刀峙立在那儿,一个

个如同铁铸的一般,脸上、眼中并无一点变化,并无一个感动的热泪盈眶,好象程将军这番话他们完全就不曾听在耳中,更是暗暗凛然。~~~~

    丁浩收慑了心神,说道:“程将军,小民被那假‘一碗玉’打倒在地,那大汉持刀便向我迫来,这时我躺在地上,恰巧看到他的手腕,那

人腕上刺了一颗狼头,青色的,栩栩如生。小民曾听人言,北方契丹人崇拜草原狼,男儿身上多纹狼头刺青,而将军镇守广原,正是北人的克

星,是以……”

    程世雄双眼微微眯起,问道:“是以怎样?”

    丁浩有些尴尬地道:“是以……是以小民情急智生,高喊了一句:‘你们是大宋官家派来刺杀我家将军的?’那大汉听了一怔,随即我的

额头便挨了一脚晕厥过去,我也不知此法是否奏效,可当时,我也只能如此尝试,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罢了。”

    程世雄奇道:“你看出他们是契丹人,怎么反要说他们是……唔……”他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没有再问下去。

    朝廷和西北折氏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既是君臣,又有吞并与反吞并的暗斗,这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丁浩认出了他

们契丹人的身份,故意说这样一句话,如果那契丹人够聪明,就会将错就错,即便刺杀不成,也可以利用这机会挑拨朝廷与折氏之间的关系,

加剧他们之间的矛盾。

    这些因由只好心里去想,是不能摆到明面上去谈的,是以程世雄恍悟之后便避而不谈,只是锁起浓眉道:“契丹人?契丹人想刺杀俺并不

稀奇,可是如今他们内战不休,就算杀了俺,使得广原大乱,他们还有余力出兵南下么,能在广原城站住脚么?”

    程世雄在大厅上踱来踱去,喃喃自语,过了半晌才见丁浩还站在那儿,便缓了颜色道:“今日受那甚么6大名士的腌臜气,俺又不便动粗,

倒是多亏你替俺出了这口鸟气,呵呵,俺这里如今是不方便走开了,你且回去,以后有空儿不妨常来俺府上走动走动。”

    “是,程将军您忙,小民告辞了。”丁浩长揖一礼,转身便走,手触额头时一阵痛触,他忽地想起一件事情,方才竟忘待,不禁又站住脚

步,说道:“程将军。”

    “丁小哥儿还有何事?”

    “程将军,我忽想起,刚刚登上棚屋时,其中一个大汉见到了我曾惊呼一声:‘焰焰,身后’,那女刺客……想必是闺名叫做焰焰的。”

    程世雄一怔:“焰焰?倒与我那侄女儿同名,嗯,本将军记下了,如能捉住凶手,本将军必记你首功。”

    丁浩呵呵一笑:“小民告辞。”

    丁浩一走,屏风后面便走出两个人来,前边一个是个容貌清瞿的老者,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举手投足,自有一股尊贵雍容的气度,旁边的

却是个一身玄衫的少女,巧笑嫣然,宜喜宜嗔,正是与丁浩在院中闲聊过的那位折姑娘。

    程世雄忙迎上去拱手道:“九将军、五公子。”

    老者点点头,回首问道:“小五啊,你怎么看?”

    折姑娘嫣然道:“我觉得他很机警啊,生死关头、刹那之间,居然想得出这样的求生之法。仔细想想,换了我也未必办得到,很了不起呢

。”

    老者哼了一声道:“我问的是小程遇刺这件事你怎么看,谁管那小子死活。”

    折姑娘大发娇嗔道:“你又没有问个明白,我怎么知道你要问什么?真是的,明明是你自己老糊涂了嘛,还要怪人家。”

    那老者手握重兵,位高权重,可是被自己这个最宠爱的侄女说了几句却一点脾气也没有,他哼了一声转向程世雄,微皱眉头道:“小程啊

,你问的不错,老夫也在自问,北帝被弑后,彼国北院枢密使兼北府宰相萧思温立耶律贤为新帝,可是这才几天的功夫,他就被对头刺杀于闾

山,耶律贤骤失奥援,急于巩固帝位,而契丹各部也野心勃勃,各有所图,这个时候他们怎么还有心思南下刺杀?”

    他目光一闪,忽道:“嗯……会不会……就如那个丁浩指鹿为马一样,他们也是冒契丹人之名而来?塞外各部、西北各族,以狼纹身的部

族可不在少数。”

    折姑娘走到程世雄的书案之后,一纵身跳进他的虎皮交椅,像小猫儿似的蜷起身子,很舒服地眯起眼睛道:“九叔啊,您就别瞎猜了,你

们两个,一个是府州节度留后,一个是广原防御使,都是统兵大将,可是你们对对手的一举一动也不是很了解嘛。人家丁浩都告诉你刺客是谁

了,你们还在这儿神神叨叨的猜呀猜,再猜下去,就要猜到天竺人、大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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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14 07:33: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57章 剥丝抽茧

    九将军素知自己这个侄女儿冰雪聪明,胸怀锦绣,他大哥也常说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这个女儿不是男儿身,所以他对这个侄女儿也是甚为

看重,否则方才心有疑虑时也不会向她问起了。

    这时听她这么说,九将军双眼顿时一亮,展颜笑道:“呵呵,小五啊,我就知道你机警过人,比你一班兄长强了十倍,啊不,百倍。你快

说说,刺客是谁?意图何在?”

    折姑娘翘起一根手指道:“九叔啊,游牧各族虽多崇尚草原狼,但是纹身处各有不同,契丹各部在腕上纹下狼头刺青的,只有萧姓贵族,

而萧姓,也是北国仅次于耶律姓的第二大部族。”

    九将军颔首道:“这个我是知道的,但是在腕上纹饰狼头的,在西部各族中至少还有三个部族的贵族也是如此,而这几大部族中,现在最

不可能向我们发起挑衅的就是契丹萧氏,因为萧氏是扶保耶律贤的,契丹诸部刺杀萧思温,就是要除去耶律贤最得力的一条臂膀,萧思温死了

,萧氏现在身处险境,他们当务之急是保住耶律贤的帝王,哪有闲暇刺杀小程,攻我广原?”

    折姑娘眨眨眼笑道:“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萧氏,第一个被我排除在外的还是萧氏,可是那丁浩临走时说的一

个名字,最终却仍是让我疑心到了萧氏身上。”

    “名字?”程世雄眉头微蹙:“那个叫焰焰的名字?”

    折姑娘浅浅一笑道:“然也,那刺客是个年轻的女人,陪同她来的是两个萧姓贵族,所以……我大胆地猜测,丁浩应该是听错了,那个人

叫的不是‘焰焰’,而是‘炎炎’”

    她的眸子亮了一亮,一字字道:“萧、炎、炎!”

    程世雄奇道:“萧炎炎是什么人?”

    九将军也疑惑地看向折姑娘,折姑娘淡淡一笑道:“还有哪个萧炎炎,当然是即将成为契丹皇后的萧炎炎。”

    “什么?”程世雄大吃一惊,九将军已诧然道:“北国皇后,你是说萧思温之女?我听说萧思温扶保耶律齐为帝,耶律齐投桃报李,提拔

他为尚书令,加封魏王,又把他的女儿立为皇后,不日就要迎娶入宫。不过,这位即将入宫的新皇后不是叫萧绰么?”

    折姑娘莞尔道:“所以说喽,我们女人喜欢打听、喜欢记住的事情,跟你们男人就是不大一样,你只知她叫萧绰,却不知她的闺名叫做炎

炎,她这大名儿,只在诰书和官方才用及,平时她的家人乃至普通的北人都是称她为萧炎炎的。”

    “竟有此事?”九将军半信半疑地道:“可是……她马上就要成为契丹皇后,以皇后之尊千金之躯,怎会亲自行那刺杀之事?”

    折姑娘笑嘻嘻地道:“若是耶律贤倒了,她还做甚么皇后?到那时,恐怕萧家全族都要沦为他族奴婢,而她做为预立的皇后,更是有死无

生,想做一个女奴都成了妄想。全族生死存亡关头,还舍不得一搏么?”

    九将军喃喃道:“怎么可能……,不管事态如何危急,她总算是皇后之尊呐……”他定了定神道:“这且不说,就算那人就是萧炎炎,她

如今自顾不暇,想扶保耶律贤巩固帝位尚力有不逮,又怎会无端跑来广原生事?”

    折姑娘从虎皮交椅上跳下来,向她九叔扮个鬼脸,巧笑倩兮地道:“我怎么知道,说不定就是因为耶律贤要完了,萧家也要完了,那位萧

姑娘眼看做不成皇后,所以发了失心疯,偏要来我广原惹些事端,激你九将军发兵,把所有的契丹人一股脑灭掉呢”。

    “五公子,你去哪儿?”

    “我随便走走,你们忙你们的。”

    程世雄紧张地道:“五公子,如今还未捕到刺客,你万万不可随意走动,要是五公子被人伤害,便是杀了老程的头,那也晚了。”

    折姑娘笑道:“放心吧,这伙刺客志不在我,也不会知道我,你们还是好好研究一下那伙刺客的来龙去脉好了。”

    折姑娘起身往外走,程世雄放心不下,忙向手下亲兵递了个眼色,八名大汉立即追了出去。

    “啊!我明白了!”九将军似乎并不在意折姑娘的胡乱走动,她离开时九将军已走到程世雄的虎皮交椅上坐下,折姑娘刚出去,他却一拍

书案,一下子站了起来。

    程世雄连忙问道:“九将军,您想通了什么?”

    九将军呵呵笑道:“我已想通了他们此来南下的目的。”

    “哦?九将军快快请讲。”

    九将军道:“如今北国内乱,正是我们的大好机会。我这次来,一方面是为了给令堂贺寿,另一方面,是家兄接到你的书函,让我来亲自

看看有无扩建官仓的必要。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却是想知道有没有机会趁北国内乱,无暇南顾,发兵歼灭北汉国残余。

    我们本就有心北伐,如果北人刺杀了你,再留下充足的证据直指契丹某族,我折氏再无选择,势必要出兵征讨。如今萧思温遇刺身亡,耶

律贤帝位不稳,契丹各部各怀野心,可是只要我们发兵北上,那就是替耶律贤解围了。北人大敌当前,必先御外敌,那么耶律贤这个现成皇帝

就站稳了脚跟,待他统率各部击退我军,他这酋首之位便也坐得稳当了。”

    程世雄眉头一皱,思索起来,九将军背负双手在白虎大厅中游走,自语道:“耶律贤是萧思温扶保上位的,他甫登帝位,尚无根基,萧思

温一死,手下可堪重用的人极少,可信之人更少,能负以如此重任的人必是他十分亲近之人。不过无论如何,也是用不到萧氏以皇后之尊亲身

涉险的,她也绝不会仅为刺杀一事才亲自南下,这实是一个难解之处,她到底还有什么目的?”

    九将军徘徊良久,忽地站住身子,望向程世雄,目光炯然地道:“小程,你马上下令,加强广原城的戒备和对异乡人的盘查,同时派出小

股骑兵,搜索附广原附近的山川河谷。”

    程世雄若有所悟地道:“九将军是说……”

    九将军沉声道:“如今我也只是暂信了小五儿的话,顺着她的想法做此分析,且去查查再说,小心无大错!”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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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14 07:33: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58章 大功告成

    丁浩离开程府,丁玉落的马车早等在门口儿,因程将军遇刺,此时满街兵丁到处游走,正在缉捕凶手,气氛十分紧张。丁玉落有一肚子话

儿要问他,这种情形下却不便久留,是以见他赶到,便吩咐立即回到营地。

    丁大管事仍客串大掌鞭,和臊猪儿坐在车辕上,马车奔驰,辗得青石的地面“格愣格愣”直响,车行一阵,离开程府所在的胡同儿,臊猪

儿拐拐他的肩膀,笑道:“嗳,你小子福大命大啊,敢杀程太尉的刺客嗳,居然就放过了你。”

    丁浩笑了笑,挥出一鞭道:“是啊,我这样的小人物,人家怎么会放在心上。”

    臊猪儿不以为然地道:“什么小人物大小物,活着才能当个人物,要是死了,不管大人物小人物还不都得三尺黄土?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不过……真是可惜啦,你当时晕着,没看到一处好戏,那真是……啧啧啧……”

    臊猪儿“咕咚”咽了口唾沫,丁浩看的好笑,情知他说的必是“一碗玉”裸奔之事,便明知故问道:“什么好戏呀?”

    臊猪儿瞪圆了眼睛道:“你不知道?喔……也对,你一醒就让程太尉带走了,当然不知道。”

    他回头瞄了眼车厢,见大小姐的轿帘儿掩得严实,这才凑向丁浩,眉飞色舞、神秘兮兮地道:“嘿,俺跟你说,俺在廊下正看大戏呢,‘

一碗玉’那个小娘皮突然就跑上了台去,她呀……是光着腚的啊。”

    “哦?”

    “嗳,俺跟你说,你还别不信。真的是光着腚的,俺一看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人家那**,啧啧啧……又白又圆,人家那**,啧啧啧…

…又圆又白,俺地个娘唷……馋死人了。”

    丁浩忍不住“噗哧”一笑,臊猪儿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俺这儿跟你说正经的呢,别嘻嘻哈哈的。”然后眼望前方,喃喃自语:“俺是头

一回见着啊,那双眼睛都不够看了,俺以后讨了浑家,要是也有‘一碗玉’这样的身子,那真是……啧啧啧……死她肚皮上俺都乐意啊……”

    丁浩失笑,说道:“你这家伙,又发起了臊气儿,行了行了,小心让大小姐听见。”

    “嗯嗯,俺晓得,俺晓得。”臊猪儿咂巴咂巴嘴儿,声音又小了,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回味无穷地自语:“俺地个娘唷蛋子,

真是馋死个人儿啦……”

    在臊猪儿的无限遐想中,马车驶回了营地。进了破败的辕门,丁浩和臊猪儿停好马车,放下踏板,丁玉落款款下车,一双明眸在丁浩脸上

微微一转,轻轻道:“阿呆,你跟我来。”

    臊猪儿正给骡马解套,听了这话手上一停,瞄了眼丁大小姐的背影,他凑到丁浩面前道:“大小姐找你啥事儿?”

    丁浩笑笑道:“大概……大小姐对那伙刺客也有些好奇吧。我去见小姐,你卸了车先回去歇着。”

    “嗳!”臊猪儿应了一声,丁浩便向丁玉落追了上去,臊猪儿看着二人远去,不错眼珠地盯着丁玉落的倩影。

    大小姐蛮腰款摆、长腿错落,他一直觉得很好看,却也没有旁的感觉,可是今天看了‘一碗玉’**的**,给了这个二十多岁的初哥儿太大

的冲击,再看大小姐时,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心底里有种莫名的东西,让人急燥的站立不安,偏又说不出其中的道理。

    那时候生理知识的普及完全谈不上,更不会有人告诉臊猪儿这方面的知识,以前听人说及女人,也只提及皮毛表像,这薛良在男女之事上

实际上还是个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可是那种本能却不因无知而沉睡,他痴痴地看着丁大小姐的背影,喃喃地道:“大小姐要是像那‘一碗玉’

似的脱……不知有多好看?”

    “啪!”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低声骂道:“咋就谁都敢想了你,小心天打雷劈,让老爷骟了你这头臊猪儿,真不是个东西!”

    丁浩跟着丁玉落进了她的房间,丁玉落坐在炕前,定定地看着丁浩,丁浩神色平静,坦然的目光迎向了她。过了许久,丁玉落忽道:“阿

呆,我有些疑问,希望你从实答我,勿做隐瞒。”

    丁浩道:“大小姐,你不必问我,问我我也没有答案。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年前一场寒热,几乎把我就此害死。昏昏

沉沉了几天,再醒来时,我就觉得心窍发亮,无论说话做事,比起以前都有些不同。我自己也觉得有点古怪,可是说实话,我也不明白这倒底

是怎么回事儿。”

    丁玉落还没发问,丁浩自己先说了出来,倒令丁玉落怔在那儿,发了一阵子呆,丁玉落苦笑两声,自嘲道:“我本该知道,不可能有什么

答案的,却实在按捺不住好奇。罢了,这种变化,对你只有好处,并无坏处,也不必追究它的缘由,天下间,我们不明白的事情还多着呢,穷

究其理,自增烦恼。”

    她站起身来,在房中踱了一阵儿,问道:“今日咱们所送的礼物,非常讨老太君的喜欢,酒席上,那位6先生又来凑趣,倒成全了你我,如

今程府上下对咱们客气的很,你觉得,丁家的粮草专营之权,这回能否保住呢?”

    丁浩略一思忖,说道:“府州折大将军会不会同意在广府扩建粮仓,这不取决于我们,也不取决于程将军。我认为,只要广原扩建官仓一

事未获允许,丁家独占广原粮草经营的特权,势必不能继续,就算程太尉对我们非常青睐,也不会拿这种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做交易。

    如果扩建官仓一事能成,丁家就有绝对把握继续拥有独营之权。但是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做好扩建官仓的提议未获允许的准备,如果那样

的话,那么我们也可以抢先下手,争取最大的供应份额。程将军的怒火已熄,那么凭借丁家二十年来建立的人脉关系,足可以保证丁家继续成

为广原粮食供应的第一大粮商地位。”

    丁玉落点点头,她在房中踱了一阵,心情渐渐急躁起来,忽然拳掌一击,说道:“阿呆,我真有些等不及了。我这就去见见几位靠得住的

官吏,让他们趁热打铁,再度进言,你看如何?”

    半晌不见丁浩回答,丁玉落诧然回头,只见丁浩正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两人对视良久,丁玉落赧然低下头去,忸怩道:“我……我太沉

不住气了。”

    丁浩叹了口气,苦笑道:“程大将军刚刚遇刺,此时让那些官员去进言建官仓的确不大妥当。”

    “你说的对,”丁玉落难为情地道:“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若是男儿身,替父亲打理家事也能绰绰有余,谁知道……我不及你万一呀。



    丁浩微笑道:“你只是关心则乱罢了,如今看来,我们还得在广原再住几日。耐心一些,我们已经尽了人力,现在必须静观其变,寻找到

一个契机,才能再做打算。”

    此后几天,丁玉落暂且放下自家的事不提,只偶尔去拜访几位官员,探听一下将军府最近的动向,而丁浩也时常进城,通过他的渠道探听

一些消息。

    城中这些天各种消息满天飞,有的说刺客是大宋官家派来的,官家想削灭藩镇,尽集军权于朝廷,府州折氏如果不肯交出兵权,朝廷马上

就要与西北兵戎相见。

    有的则说刺客是来自北边的契丹人,还说程将军被刺当日,曾派出轻骑出城,搜索北面方圆八十里之内的大小河谷山川,曾经与契丹人的

一个千人队在一个山谷中遭遇,双方一场血战,彼此伤亡甚重。

    还有人提到了北汉,提到了西域的党项羌人,种种消息莫衷一是。丁浩并没有到程府去打听消息,这种军机大事,他一个士绅家中的管事

,并非朝廷官吏,用什么理由冒冒失失地跑去打听?

    又过两天,丁玉落突然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府州方面已经同意广原扩建官仓了。丁浩听了大为振奋,马上陪同丁玉落再访程府,单刀直入

,一为请罪,二为请求维系丁家与广原前任将军签订的售粮协议,独家承办广原城的粮食供应生意。

    若广原官仓足敷使用,就不会因为粮队一次延误造成全城粮食紧缺,既然如此,有着丁浩同程府结下的深厚情谊,程世雄又怎会拂了他们

的面子。丁玉落一直揪心不已的大事,竟然就此决定了下来,不过程世雄却要求他们在五月之前把广原扩建官仓所需的粮食全部运来。

    这样大宗的粮食供应,丁家自己是拿不出来的,他们还需要向其他粮商转购,再集中运来,所以程世雄才把日期定在五月,这样充裕的时

间,以丁家经营粮米几十年的根基人脉,是足以按时完成的。

    丁浩他们的住处就在广原军西大营附近,平时每日都能看到营中士兵操练,最近军营中操练日益频繁,大军频繁进出,与日常演练迥然不

同,丁浩看在眼里,心中估摸他们对契丹人的刺杀必有报复行动,也只佯做不知。

    他们只是百姓,自己的生计大事已经有了结果,就要准备回程了。得到了程将军的首肯,丁玉落大为欣喜,一离开程府,便立即赶去会见

几位广原官吏,商量一些具体事宜。

    丁浩想到马上就要返回霸州,当初一时兴起,向丁大小姐毛遂自荐,都没来得及告知老娘,这个善良的女人在家里指不定对自己如何的牵

肠挂肚,如今就要回返,囊中又有了银子,怎么也要给母亲买些礼物,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便向丁玉落告了假,由臊猪儿驱车送她,自己赶

去街上采买东西。

    广原是中原汉人与塞外游牧民族交界的地方,中原的丝绸、布匹,在这里的价格比内地要贵的多,可是毛皮、貂裘等物反要比内地便宜许

多。杨氏自然不可能穿裘衣,不过买几件上好的皮袄皮裤却也不错。

    丁浩在集市上转悠了半天,选中了一套羊羔皮的袄裤。因为天气日渐暖和,本来就便宜的皮货更有降价的趋势,在这样的情况下,那关外

赶来的羌族老汉中原话本就说得不太顺溜,又被丁浩这个会侃价的主儿振振有词的辩论了半天,最后忍痛以吐血价卖给他两套。

    丁浩笑嘻嘻地卷起了那两套松软舒适的羊羔皮袄挟在肋下,逛到首饰店时,又给老娘买了一根造型古朴自然的银簪,正要返回营地的时候

,忽然发现一个摊位前站着一位少女,拿着一只牛骨雕成的骷髅好奇地看着。

    丁浩顿时眼前一亮,欣然道:“折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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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14 07:34: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59章 偶遇

    折姑娘穿着一套翻领缠腰的胡服,蛮靴短裾,十分精神。衣服还是深深的黑色,衬得她那微透青络的肌肤如羊脂美玉,白得温润莹泽。她

的身材娇小,穿上胡服时直如女童,但是娇容妩媚,线条优美的唇瓣色如杏脯,别有一股诱人的味道。

    她手里拿着的是牛骨雕刻的一只森白色的骷髅头,这是关外一个游牧部落的吉祥饰物,但是这种东西在中原没有什么市场,难得碰到一个

对这玩意儿感兴趣的客人,那老板推销的不遗余力,可惜他费尽唇舌,那少女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既不说买,也不说不买,只是翻来覆去的

看那东西,少女一文钱的价都没讲,老板已经自动降到了他的买价,可是折姑娘还是不置可否。

    丁浩招手唤道:“折姑娘。”

    折姑娘讶然抬头,一见是他,双眉微微一挑,脸上便露出喜色来:“是你?丁管事。”

    丁浩笑道:“在下以为姑娘已回了府州,想不到还在这里。”说着便迎上前去。

    人群中几个大汉迅速向他贴近过来,但是折姑娘抬手捋了捋鬓边发丝,随意一挥放下,那几个大汉已然止步,身姿动作又恢复了从容,仿

佛正在集市上闲逛的客人。

    “本来是要回府州的,不过……我九叔想去北边做点生意,进一些貂裘、麝香、虫草、东珠塞外之物回府州贩卖,我自然也要陪他同去。

”折姑娘说着,已翩然转身,与丁浩比肩而行,随意自然,如同老友。

    “我九叔虽说……嗯,在折大将军府有些差使,可是自己一大家子人,不做些生意赚些花销,日子也不好过呢。”折姑娘笑嘻嘻地道。

    “要去关外?”丁浩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是啊,怎么了?”折姑娘也随之站住,歪着头看他,好似小鸟睇人,灵动俏巧。

    “这个……”丁浩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九叔是在折大将军府做事的,呃……就没听说过甚么……甚么风声?”

    折姑娘目光微微一闪,问道:“甚么甚么风声?”

    “这个……自然是军伍上的。”

    “……喔,我九叔只是替大将军料理一些家事内务,军伍上的事他从不打听,也没有人会说给他听呀。”

    “原来是这样。”丁浩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依我之见,你还是劝劝你九叔,不要去关外啦。我们的粮队就驻扎在西城军营旁,

看到近来广原军调动频繁,恐怕是要对鞑子用兵啦,这时出关,战乱一起,你们叔侄如何脱身?”

    “竟有此事?”折姑娘讶然道:“军队调动,未必就是一定出征,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好意。说起来,我九叔临时起意要往关外一行,

所返珠玉皮毛,也有折将军府的一份。因为这是私事,并未说与程将军听,若不然,他真有什么行动的话,定会告诫我九叔不要出关的,回头

我告诉九叔,让他问问程将军便是。”

    “那就好,”丁浩放下心来,微笑道:“你们是折家的人,程将军当然不会瞒你们。万幸,若不是今日相遇,你们叔侄若真的糊里糊涂出

关而去,这边战鼓一响,草原处处狼烟,到那时……真是不堪设想,想来令人后怕。”

    折姑娘“吃”地一声笑,道:“人家去关外,你后怕甚么?”

    “咳……,像姑娘这般俊俏,若是去了关外正逢战乱,乱兵就是匪,天知道会出什么事,怎不令人后怕?”

    折姑娘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转眼见一老者扛着根棒子走来,棒子上面绑着稻草,插着许多红嘟嘟的糖葫芦,不禁雀跃道:“呀,天气已

暖,还有人卖糖果儿,真是难得。喂,你这糖果儿怎么卖的?”

    那老汉停住脚步笑道:“姑娘,老汉这糖果可是广原城里最便宜的了,一文钱便是一大串,你瞧这糖稀,熬的成色多好。”

    折姑娘欣然道:“成,那你给我拿一串。”

    老汉忙选了一串糖稀挂得较多的糖葫芦递给她,折姑娘接在手里,微微一呆之后却看向丁浩,忸怩道:“呃~~~,我身上没有带钱,你能不

能借我一文?”

    “这姑娘,逛集市哪有不带钱的,看来她不是家教太严,就是零用钱有限。”丁浩怜意顿起,忙摸出一文钱来递给那老汉。

    折姑娘的眼睛弯了起来,轻轻咬了一口糖葫芦,睨了丁浩一眼,见他正笑望着自己,又道:“不如……你再借我一文钱,我请你也吃一支

。”

    “好啊,”丁浩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请客的,他笑嘻嘻地又摸出一文钱递给那老汉,随意取了一支糖葫芦,与折姑娘并肩走开,调侃地笑

道:“能得姑娘相请,在下荣幸之至。”

    “那是……”折姑娘大言不惭,一边咬着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一边笑眯眯地道:“你就荣幸去吧,能让本姑娘请客的,你可是头一个。”

    丁浩闻言大笑,折姑娘亦抿嘴嫣然,待他笑声稍歇,说道:“嗳,你觉得,如果朝廷真要出兵北伐,是伐北汉国,还是伐契丹人?胜算又

有几何?”

    丁浩思索了一下道:“要我看么,伐北汉国的可能大一些。不是说契丹人正在内乱么,如果朝廷这时出兵讨伐,反而成全了他们,契丹人

必然团结一心,一致对外,这内乱反而是咱们大宋朝廷给他们弥合的了。我想,不管是府州的折将军,还是东京城的那位官家,都绝不会干这

样的蠢事。”

    折姑娘笑了,笑颜牵起一对醉人的小酒窝,雪白稚嫩的小脸很有几分妩媚之意:“那么……你认为朝廷发兵是要伐北汉了?”

    “很有可能,契丹人视北汉为大宋和彼国的缓和地区,大宋一伐北汉,他们就出兵相助,目的就在这里。可是朝廷如果不直接发兵打契丹

,而是去取北汉,契丹人没有切肤之痛,许多没有远见的部族酋首,在皇帝位和北汉国之前要他们做出取舍,则必然弃北汉而图皇帝位,这样

一来,朝廷趁着契丹人内乱不休,很有可能彻底解决北汉国。”

    “哦?”折姑娘背起了小手,脸上颇有几分戏谑狡黠的意味:“北汉国如今所余虽只三五城池,可是在契丹人的庇佑之下,再加上他们自

己颇有几员能征善战的虎将,一直是危而不倒。你就这么有信心?何以料定我军必胜?”

    丁浩知道历史上的北汉的确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被消灭的,再加上契丹内乱,无暇顾及他们,要消灭他们未尝不能,便道:“北汉虽尚有

一定实力,却非大宋之敌。只要契丹人无暇顾及他们,要覆亡,也就没有什么了不起了。不过……大宋早晚是要直接面对契丹人的,南边的唐

国、南汉国,全都是不堪一击的对手,大宋未来的唯一强敌,唯有契丹。一旦直接与契丹人的势力接触,恐怕边境上就不只是‘打草谷’那么

简单了。”

    折姑娘微微低头,听着他的分析,难掩目中惊异之色。她从自己掌握的种种资料,能得出这种分析并不稀奇,可是丁浩能有这样的见闻和

见识,那就非同一般了。常听人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那是太平年间,知道的也是一些泛泛的大道理,可是像他这样的分析,若非

对各地情形有所了解,断难说的这么肯定。他一个小小管事,哪来的这样渊博的见闻?

    大宋刚立国时,满朝文武绞尽脑汁,最后宰相赵普才献上一个国号,结果这国号用了许久,忽然有人告诉赵匡胤,这个国号是蜀国前些年

用过的,气得赵匡胤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那么多文武大臣,都想不起其他国家前几年用过什么国号,可见当时各地甚至连政局消息都相

当闭塞,朝廷上的官吏都不知其详。这个丁浩……很不简单啊……

    折姑娘一边转着心思,一边顺口说道:“那么你认为,若对上契丹人,我们胜算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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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14 07:38:16 | 显示全部楼层
丁浩思忖半天,才道:“应该是互有胜负吧。若强行一战,只怕要两败俱伤。”

    折姑娘暗暗点头,此人没有一般年轻人不切实际的狂傲,能据实判断,正视敌人,这一点许多只知夸夸其谈的人是办不到的。她嫣然问道:“丁管事有何高见,还请一一道来。”

    丁浩微笑道:“高见可不敢当,我只是从双方实力比较,大致估摸如此。北人立国已有五十年,虽然北方苦寒,国力积蓄亦当不弱。而且北人尽占险要地势,又有骏马无数,攻守自如,这是实打实的力量,可不是摇摇羽扇,谈笑间强虏就能灰飞烟灭的。实力不济,就算诸葛武侯,也只有到处逃窜的份儿。”

    折姑娘微微颔,深以为然。如今北国威行大漠、震服百部,疆域东临黄海、西抵金山,北至胪朐河,南濒白沟,幅员万里、地广兵强,人口四百余万口,老少男女皆可骑射,一个骑兵拥有三匹马甚至五匹马,乃是雄踞北方的武力霸主。

    而大宋建国十年,励精图治,国力也自雄厚,甲兵之盛,近百年来中原诸国无可匹敌者,可大宋立国时先天不足,版图比北国小,地理上又无险要可守,立国之初人口仅仅九十七万户,没有一块产马之地。虽经十年生聚,十年征战,灭荆南、武平,灭后蜀,如今又磨刀霍霍,剑指南汉、南唐,毕竟腹背受敌。

    再者,北国疆域辽阔,一旦北伐,对缺马的南人来说,就需要动全国之力集粮运输,对国力的消耗太大了,对手又非弱者,一旦战事绵延,未必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折姑娘不禁点头道:“你说的……我未必全懂,不过这些年来与北人之间虽无大的战事,小战却也不断。我在府州也尽知其详,北人尽是骑兵,来去如风,虽各有胜负,可是败了只有退却,胜了却追之不及,这样一来北人元气不伤,总是前来挑衅。府州折大将军麾下的战马还算是比较多的,也远不及北人,我听说每军中只能分配战马千匹,除去信使和将领亲兵,不足八百匹,基本是不济事的。”

    丁浩摇头一笑,这种事还轮不到他来操心,大宋尽多才智之士,限于先天条件,这一难题始终也是没有解决,后世几个儒者一番纸上谈兵的言语也不知有几分效用,说与这小姑娘听更是没用。

    折姑娘见他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便也沉默了,两个人默默地走了一阵儿,丁浩忽地回过神儿来:“啊,你说甚么,折大将军麾下战马,一营中配置千匹?那折大将军麾下有几营兵啊?”

    折姑娘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警惕:“你问这个做甚么?”

    丁浩道:“折大将军为什么要将战马分配与各营?”

    折姑娘道:“西北大军。几百年来一直是如此做法呀。每营总得有一支轻捷灵动地轻骑队伍吧?”

    丁浩摇摇头。又点点头。恍然道:“是了。我明白了。西北地军队。这两三百年来。对手要么是当地地游牧小部落。要么是大唐地其他藩镇。再后来便是中原林立地各个小国。论骑兵力量。彼此都不多。每营设一支轻捷军。随机待动。足矣。可是如今不同了。中原已渐渐统一。而关外地契丹人也渐渐强大起来。将草原诸部整合为一股力量。再这样分配有限地马匹。简直就是折损了一支本该强大地力量。”

    折姑娘虽是聪明绝顶。却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一个自打呱呱落地。睁开双眼看到地桌子就是四条腿地人。有几个会去好奇为什么不做一个三条腿一样稳稳当当地桌子?折姑娘就是见怪不怪。认定了这样安排都是先人经过血地教训总结而来。必有其深刻蕴意。而且每营设一支骑兵。短兵相接、冲锋探路、侧应瞭望、直冲中军。这样地交锋会战中都确有用处。怎会还有他想。听到丁浩这样说。她不禁十分好奇。脱口问道:“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丁浩道:“现在地敌人与以前不同。以前都是势均力敌地对手。藏一着后手。关键时刻用以克敌制胜。乃是一记妙着。而现在。对手渐渐整合成一个。一旦出兵。动辄就是数万、十数万骑兵大队。这样地重拳便是集中全力也难招架了。你不攥紧拳头迎头痛击。还要岔开五指。五根指头怎及一只拳头?”

    折姑娘大为意动。却仍迟疑道:“契丹强大。纵然整合所有骑兵。也无法与他一较长短。轻骑深入。若是被敌人包抄起来。恐怕多年地心血就要全部毁于一旦了。”

    丁浩正讲地兴起。同时因为这位姑娘乃是出身将门豪族。虽说身份卑微。这份见识谈吐在他看来倒也正常。所以全无疑心。只道:“呵呵。这要看你这支骑兵怎么用了。要是拿来进攻。大队步兵。只夹杂这么一支骑兵队伍。那么它就要受步卒牵制。优势全然丧失。可要是拿来防守。却大不一样。契丹人来时攻城掠塞。他们是攻方。而咱们则倚仗坚壁高墙。以守为主。以前只能据城坚守。纵出城作战。也是以步卒为主。摆开战阵。敌人肯战则战。若避而不战。你也徒劳无功。

    可是你有了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便可以随时出动予敌重创。你周围尽是己方军营或坚固的城池,随时可以遁入掩护,更是有恃无恐。让他们吃几下狠的,就再也不敢毫无顾忌地倚仗骑兵迅捷优势压着你打了。这叫被动中掌握主动,集中力量,促成局部优势。”

    说到这儿,他忽地“啊了”一声,兴奋地道:“其实真要远征时,这样配置有限的军马,也能最大限度地挥己方的力量。步卒远征,征伐以骑兵为主的军队,必步步为营,这样你的骑兵仍能最大限度地挥它的迅捷优势,在你的堡垒配合下,更能挥杀伤力啊。”

    折姑娘暗忖:“被动中掌握主动,集中力量,促成局部优势……。这个法子不妨说给九叔听听,看你是不是纸上谈兵的赵括……”

    心里想着,却笑道:“好像……好像大有道理,令人听来有茅塞顿开之感。噫,你这家伙,怎么不去投军入伍,说不定也能做个大将军呢。”

    丁浩开怀笑道:“算了吧,我可是一个大头兵都没带过的人,在这儿纸上谈兵还成,听起来头头是道的,也就唬唬你这种小姑娘。真要是行军打仗,我是一窃不通,根本不济事的。”

    折姑娘抿嘴笑道:“你这人倒是自谦,其实你能说出方才这番话,见识已自不凡了,起码唬的小女子一愣一愣的。”

    丁浩哈哈笑道:“岂敢岂敢,姑娘也不要妄自菲薄,姑娘这番见识,已经少有闺阁中的女子能这般见地了。这还罢了,做为一个女孩子,姑娘虽冰雪聪明,却没有许多聪明女子的高傲,胸有才学而性情随和,与你交谈让人如沐春风。”

    折姑娘从小到大,不知听过多少比丁浩这番言语更天花乱坠的吹捧,听来只觉恶心,可是丁浩这番话却让她欢喜的很,她笑嘻嘻地道:“你们男人不是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你夸我有才,岂不是骂我?”

    丁浩奇道:“这怎么会是骂你?我……啊……啊……”丁浩也被她的俏皮话逗笑了。既然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么夸她有才,岂不是说她缺德?

    两个人说说笑笑已走出集市,丁浩遗憾地站住脚步,说道:“姑娘,我得回驻地去了。”

    “喔……”折姑娘闻声站住脚步,意犹未尽地道:“那么明天,你还会进城来吗?”

    “明天,我就要回霸州了。”

    “喔……”折姑娘脸上的浅笑消失了。

    默然半晌,一丝莫名的情愫荡漾在彼此之间,虽是淡淡,却觉隽永。

    她是折家的姑娘啊,就算是旁支别户,又岂是我能匹配得上的?思及自己的身份,丁浩黯然神伤,涌到嘴边的话终于还是咽了回去,只勉强一笑,低声道:“折姑娘,我走了。如果有缘,我们还会相见的。”

    这句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人海茫茫,多少偶遇变成过客,想再相逢,谈何容易。

    折姑娘脸上仍是带着浅浅的笑意,轻轻地“嗯”了一声,一如上次在程府初识,只用鼻腔娇柔地一哼。

    丁浩一叹,返身便走。

    折姑娘眼见丁浩行远,忽地唤了一声:“嗳……”

    “姑娘还有什么话要说?”

    折姑娘含颦嫣然:“你这人好没诚意,既说希图再见,却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么?”

    丁浩欣然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折姑娘嫣然一笑:“我姓折,折子渝。”

    “哦?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子鱼?”

    “错了一字。”

    “嗯,那么就是执子之手,至死不渝的子渝?”

    折姑娘莞尔一笑:“你记得了?”

    “我记得了。”

    两人相视一笑,丁浩举步走去,再未回头。

    “折子渝,折子渝……”丁浩悠悠一叹:“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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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14 07:39: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1章 二少迎归
    丁大小姐要从霸州回来了。

    一大早,丁家庄的人就站在村西口眺望着,谈论着。迎接的有庄户人、也有丁家大院的人。

    庄户女人想早一点看到自己的男人。大年夜,自己男人就从热炕头上爬起来,这一路冰天雪地的,图个啥?还不就是为了让老婆娃儿吃的好一点、穿得暖一点,做婆娘的能不心疼吗。再说了,当家的走了这么久,晚上躺在炕头上,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眼看着自己男人就要回来了,谁心里不是乐开了花?可那死没良心的咋还不露头呢?

    丁家大院的人则是等着迎接大小姐,大小姐是丁家的大功臣,挽救了丁家的命运,也使得无数依靠丁家生活的人得以重新安宁下来,他们自然心怀感激。

    庄户女人们翘企盼,娃儿们你追我闹,还有些人则和丁家大院的人挤在一块儿,听他们摆龙门阵。丁家大院的人谈论的话题,自然都离不开一个阿呆。

    阿呆,都在一个村里住着,谁不晓得他?

    那孩子老实的过了头儿,谁家大闺女跟他说句话儿,脸就能红上半天。是个爷们就敢欺负他,这样三杠子打不出个屁的主儿,居然大出息了。你瞧瞧,他那老娘明明病得那么重,还叫人搀着站在村头儿上,眼巴巴地盼着儿子回来,那一脸喜气儿。

    丁玉落一路往广原走,一路随时命人向丁家大院回报消息,老父牵肠挂肚、夜不能寐,不让他知道运粮的进展还不急坏了他?

    这一来,阿呆的举动可就传回来了,每一个回来报信的人见过了老爷,吃饱喝得,剔着牙走出来跟别人拉呱家常时,头一个说的肯定是阿呆。

    “阿呆在清水镇上帮着临清县的县尉老爷找到了官印,县尉老爷跟他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一口一个丁贤弟。”

    这消息传回来时,众人先是一番惊讶,然后就是嗤之以鼻:“那夯货,他还懂得断案子?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恰巧让他撞上了吧,这运气来了,城墙都挡不住。

    “阿呆在洹水镇上为大小姐解围,把一群泼皮流氓般的捕快给应对的舒舒贴贴,那捕快头儿还非常热心地帮着阿呆去当地晁保正家借地方住宿。”

    这一回人们不再说三道四了,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最明白任你官清如水,难防吏滑如油的道理。吏比官更难对付,尤其是当捕快的,当捕快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些人本来就是一群泼皮无赖,而且是泼皮无赖中的泼皮无赖。

    这些人是得理不饶人,无理讲三分,落到他们手里,管你是谁,胡纠蛮缠一番,保准让你焦头烂额。这些痞子一旦横起来,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回头哪怕挨老爷一顿板子,在你面前也绝不输那一口气的。

    可是……丁家的马撞了人家的车,还伤了人,他们居然痛痛快快地放人走路了,还帮着丁家打点安顿?这真是阿呆得出来的事儿?

    紧接着,就没有车队的消息了。消息再传来时,中间隔了好几天,丁老爷已急出了一嘴水泡。这一回,消息说车队已经到达霸州城了。那报信儿的绘声绘色地给庄上的人讲,讲那大雪如席、狂风咆哮,大车寸步难行时,车队上的人如何要一哄而散、各自回家,把听众唬得一愣一愣的,心儿都吊得高高的。

    然后便学着丁浩的语气神态,声色俱厉地指着一个个听众的鼻子,把他的话儿一字不落地给重述出来,最后才得意一笑,说出了那雪爬犁的法子。

    村子里的人是从不曾见过一个甚么洪姓老丐的,再说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丁浩了。就算丁浩真是听一个老乞丐说过这法子,可人的性格、胆识总不会因此而改变吧?他怎么就忽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大家伙儿议论来议论去,最后一个能够被所有人接受的、让他们全都觉得既合理又真实的推论结果隆重出笼了:阿呆高烧不退的时候,神魂离体,得到了狐仙点化。

    对这些庄户人来说,这个理由是最不荒唐、最切实可信的。所以他们现在站在这儿等阿呆,很大程度上是想亲眼看看,沾了仙气儿的人是什么样子。

    “屁的狐仙,一群没有见识的蠢妇刁民。”丁承业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无聊地在堤上走。

    “可不是,阿呆有甚么本事,他也能跟县尉老爷称兄道弟?我呸!一定是大小姐使了银子疏通关系,可她是女人,又不好直接出面与人打交道,这才让阿呆出面应承,人家是跟咱丁家的银子称兄道弟呢,哪是冲他阿呆呀……”

    雁九跟在他屁股后面,笑嘻嘻地道。

    “哼!”丁承业愤愤不平地站住了,抻着脖子往地平线上看了看,不满地道:“这人影儿还没见着呢,爹就叫我出来接姐姐。至于嘛,要是我去,一定把事儿办得比姐姐还漂亮。爹真是老糊涂了,他也不想想,百年之后谁给他披麻带孝,谁给丁家传宗接代,姐姐她成吗?”

    丁承业得意洋洋地冷笑。

    他的大哥丁承宗已经回来了。丁承宗的伤比预料的要严重的多,只是事之后,他深知只有尽快解决粮草问题,才能免致丁家灭门之祸,是以隐瞒了伤情,以免父亲牵挂。

    他是从马车上摔下来的,当时强盗突然杀出,他们措手不及,稍作抵挡,丁承宗所御马车的骡马受惊,狂驰入荒地,车轮扭在沙地里翻了车,车轮砸在他的大腿根上,双腿齐根而断,连那传宗接代的物事儿都辗得不成样子。下体一片血肉模糊,真是惨不忍睹。幸好数九寒天的,用药又及时,没有化脓炎。

    他就近找了一处城池,把外伤养的差不多了才往回赶,这条命虽是保住了,可人已成了废人。丁承业如今可是丁家千顷地里的一根独苗苗,丁家的香火,全要靠他传递,自然底气十足。以前他还惧怕姐姐三分,如今他自觉丁家除了老爹,也就只有他才配当这当家主事的人,腰杆儿也就硬的多了。

    雁九眉开眼笑地奉迎:“那是,那是,不过大小姐这一番算是保住了咱们丁家,要不然少爷您不也是整天吃不香睡不香的跟着担惊受怕,以后您可就是丁家的主事人了,这外人给您效力,您还得体贴关怀一番不是,何况大小姐怎么说也是丁家的人。老爷一直想给大小姐再说门儿亲事,以咱们大小姐的品貌身份,嫁得再不济也是体体面面的士绅人家。丁家多几个有钱有势的亲戚,那不就是二少爷您的助力?所以,您对大小姐,也该笼络着点儿才是。”

    “嗯……,这话有理。”

    丁承业拍拍他的肩膀:“小九儿啊,你这个老小子,偶尔也能说出句人话来嘛,不错,很不错。”

    雁九笑得有点苦,干干地道:“少爷您夸奖……”

    “回来了!回来了!”

    就在这时忽地有人一声喊,丁承业闻声扭头,纵目望去,只见天尽头一线车马,正逶迤而来,丁承业一双俊眉微微一挑,细得有些刻薄的双唇便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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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14 07:40: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2章 分岐

    “到了,到了!”离着一箭之地,许多妇人便扯着孩子冲上去,一时间哭的笑的,吵的闹的乱作一团。

    前边的车子还在走,眼看到了村口堤上,轿帘儿一掀,丁大小姐纤腰一折走了出来,亭亭立在车上,看着熟悉的景像,鼻子酸酸的,一双

眼睛也不禁湿润了。可她的唇角,却带着欢喜欣慰的笑容。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车子还没停稳,丁浩就跳下马车,大步走向杨氏。此心安处,何以得安?若无一个心灵的慰藉,那便是没心没肺者的呓语了。独在异乡,

纵然锦衣玉食,心境也是无比寂寥,只有一个牵挂着他的人,才会给他家的温暖。这个人就是他今世的母亲杨氏。

    “儿啊,儿啊,我的浩儿,”杨氏让人扶着,像是见了失而复得的宝贝,跌跌撞撞地抢上来,两行热泪淋漓而下:“你这孩子,长这么大

都没离过丁家大院儿,咋不跟娘说一声就去了广原,这些天可想死娘了,我的儿……”

    丁浩抢上去搀住她的身子,杨氏泪珠扑簌簌滚落,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自己儿子,露出欣然的笑容:“还好,还好,有点瘦,有点黑,可

是看着结实,也精神。”

    “娘……”丁浩见杨氏真情流露,心里一酸,这一声娘唤得情真意切。“娘,你这是……你怎么病了?”

    杨氏脸色憔悴,因为激动和喜悦,苍白的脸上漾起一片病态的潮红,丁浩一眼就看出她正在生病,不由大吃一惊。

    扶着杨氏的是丁府的针娘管事李大娘,年轻时与杨氏都是侍候夫人的丫环,彼此非常要好。她扶着杨氏,叹道:“小浩啊,你娘这么多年

来独自拉扯着你,又操持着那么多事情,好人都要累病了。何况你娘自打生了你,就落下些毛病,一直就没好好调理过,你上次发烧晕厥时,

你娘一急就曾……”。

    “李姐,别说了,我儿刚回来,一路上不知道多劳累呢,跟他唠叨这些做啥。浩儿啊,娘亲手给你做了饭菜,就等着你回来呢。走,咱们

回家吧。”

    “娘,你到底怎么了,请郎中看过吗?要是不行,咱请城里郎中看看。”丁浩急起来。

    杨氏笑道:“看过了看过了,咳,老毛病了,治不好,也死不了,浪费那钱做啥,娘还攒钱给你娶个媳妇儿呢,等你成了家,有了孩子,

娘一开心,什么病都没了。”

    “娘……”

    “好啦,咱不说这个,回家、回家。”

    丁浩见状,只得收住了想说的话,摸摸怀里的钱囊,他略感宽尉:“回去把大小姐给我的那几百贯钱交给娘,手里头宽绰了,再劝娘去看

看病吧。”

    他扶着杨氏,和那些带眼新奇地同他打招呼的人含笑应答着,向丁家大院走去。此时,丁承训已经迎上了丁玉落,姐弟俩正在打着招呼。

一旁雁九雁管事站在那儿,眼角瞟着丁浩的身影,晒然一笑……

    ※※※※※※※※※※※※※※※※※※※※※※※※※※※※※※

    丁家祠堂。

    丁玉落一进村,就被直接带到了丁家祠堂,丁庭训正在这里等着她。

    女人是不准进宗祠的,所以丁玉落见父亲正在祠堂前等她,不禁大感意外。丁玉落急步上前见礼,丁庭训看了看女儿,脸上露出一抹欣慰

的笑意,但笑容一展即敛。他转过身去,一步步走上台阶,推开了宗祠的大门。

    沉重的宗祠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股檀香味儿从里边逸出。丁庭训脚下不停,迈步走了进去,随即淡淡地吩咐道:“业儿、玉落,

你们都进来。”

    “是!”丁承业诧异地看了眼姐姐,举步走了进去。

    丁玉落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道:“爹爹,女儿……”

    “你进来吧,给列祖列宗上一柱香。”丁庭训的声音从祠堂里传出来,显得有些沉闷。

    “是!”丁玉落提起裙裾,款款登上台阶。

    祖宗祠堂,她年年都要来拜,但这还是头一次走得这么近,甚至登堂入室,心情也有些激动。

    一进祠堂,丁玉落便吃了一惊,她大哥丁承宗正在里面。他坐在一架藤椅上,腿上搭了一条毯子,脸色苍白憔悴,两眼无神,往昔的神韵

全然不见。丁玉落急行两步,眩然叫道:“哥……”一语未了,两行热泪已滚滚而下。

    丁承宗向她温和地笑了笑,竖起食指轻轻一摇,然后向父亲指了指。

    丁庭训中规中矩地跪在祖宗牌位前,手持一柱香,正在默默焚香祷告。丁玉落连忙拭了拭眼泪,站到了大哥旁边。

    丁庭训默祷良久,把香**香炉,起身说道:“玉落,你来上香。”

    “是!”丁玉落从案上取了一柱香,就着烛火引燃、煽灭明火,在蒲团上跪了下来,焚香祷告。

    一旁丁庭训道:“列祖列宗在上,丁家逢此大难,幸有佳女玉落,化险为安,保全丁家。今日不肖子孙丁承训携子承宗、承业、女玉落,

告祭祖宗,祈列祖列宗保佑丁家太太平平、一帆风顺。”

    丁庭训说完与丁承业一起扶起长子本承宗,父子三人也郑重地向祖宗牌位拜了三拜,这才依次站起,丁玉落抢过去,与丁承业一起把大哥

扶回藤椅。

    看看两子一女相亲相敬的模样,丁庭训欣慰地一叹,说道:“走吧,咱们到议事厅说说话。”

    丁承宗由两个家丁抬着,父子四人来到过厅旁的宗族议事厅,侍女献上一杯香茗,然后悄悄退了出去,为他们掩上了房门。

    丁庭训摆手道:“你们都坐吧。”丁玉落和丁承业忙退到一旁椅上坐下。

    丁玉落这时才仔细打量了父亲几眼。才不过月余未见,父亲明显老了许多,鬓边的白发更明显了,脸上的皱纹也清晰可见,这段时间的煎

熬,看来真的让这位老人心力憔悴到了极点,她悄悄地叹了口气。

    “玉落,往来的书信所叙不详,如今你的兄长和弟弟都在这里,你且把这一路上的事再好好的说一遍。”

    “是,爹爹。”丁玉落欠了欠身,便把一路经历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尤其是她到了广原城之后,便向父亲传书说军粮已经运到,因为延

误了六日,程将军大为不满,不过并无问罪之意,至于粮草专营一事,正在竭力周旋之后,就因往来太远,没有再传递过消息,这时更要详细

叙说一遍。

    丁承宗一旁听的暗暗撇嘴,他始终不信,丁浩那个蠢如村牛的呆瓜居然有这样的头脑和口才,可是他又没有依据驳斥姐姐的话,是以只是

面带不屑的冷笑。

    丁庭训一直对丁浩母子避而不见,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对母子,故而对他们母子的情形所知极为有限,因此并不太了解阿浩平常的为

人性格,听了丁浩那些事迹反而没有感到奇怪。

    他听罢整个事情经过后,微微地阖起双眼,仰起头来长长地吐息,喃喃道:“万幸,天佑我丁家啊……”

    他瞑思半晌,忽地双眼一张,问道:“你说,是丁……丁浩劝你由曲入直,鼓动广原官吏上书扩建官仓,从而解了程防御的后顾之忧?”

    “是,清水镇上赵县尉丢失官印、洹水镇上众捕快率囚犯作难、大雪封路制作雪撬,都是丁浩之功。到了广原,由于他误打误撞救了广原

将军程世雄之子,程家上下对他甚为优容,有他从中斡旋,又为女儿出谋划策,女儿才能保住了咱丁家这桩至关重要的大生意。”

    丁玉落抿了抿嘴唇,正容说道:“爹,女儿在路上多亏丁浩扶持,所以许了他一个管事的职位。当时情形,不能请爹爹示下,如今这件事

,还要请爹爹着落下去。”

    丁庭训还未说话,丁承业已阴阳怪气地冷笑道:“咱们丁家任免管事、提拔奴仆,什么时候轮到女儿家做主了?爹,我可没听你立过这样

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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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14 19:54: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3章 父子

    丁玉落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质问道:“哦?我是个女儿家,过问不得丁家的事。那么丁家大祸临头,险遭灭顶之灾的时候,你丁二少爷这

个响当当的男子汉在什么地方?”

    “你……,我不是……哼!”丁承业恼羞成怒,不提这事还好,提起这事他就一肚子火。无端被人在头上扣了个屎盆子,而且这种越描越

黑的事辩不得说不得,弄得他在霸州城里成了人家背后说三道四的笑话儿,到现在都藏在家里不敢去见昔日那些朋友,丁玉落偏还要提起这事

来。

    见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丁玉落淡淡一笑,又转向丁庭训道:“爹爹,丁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偌大的人家,治家如治军,讲的就是赏罚

分明。若非丁浩,咱们丁家现在是一种什么局面?这样大的功劳,什么样的赏赐都是应该的。不,不是赏赐……”

    丁玉落激动起来,净玉似的脸颊上浮起两抹激动的红晕:“是感谢!感谢他救了丁家,救了丁家的产业,救了丁家人的性命。”

    丁承业冷笑道:“他是我丁家生、丁家生的奴才,为我丁家效力理所应当,哪有主子感激奴仆的?你说他有功劳,成啊,赏他百十贯钱,

他就得感恩戴德,还想要什么?爹,咱丁家的管事,哪一个不是跟着您风里来雨里去,辛辛苦苦十多年才熬到这个位子上。阿呆?哼!他是个

什么东西,就出去这么一趟,回来就做大管事,其他的人会服么?给咱丁家兢兢业业干了几十年的老家仆们会服么?”

    丁玉落注意到大哥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往常那么精明干练的人,如今精神那么萎靡,坐在那儿两眼失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们这里争

论的这么激烈,他坐在那儿却一言不发,仿佛这些事与他全无关系,以前能在爹爹面前一锤定音的可只有他呀,丁玉落心中不由一惨。

    大哥这一辈子算完了,这个家如果让老二这个败家子儿掌着,父亲辛苦创下的这份家当早晚要败光。无论如何,我得煞住他这股子威风

    丁承业此时就像一只斗鸡般精神昂扬,以前大哥与父亲讨论大事时,哪有他置喙多嘴的份儿,可现在大哥却只有一旁听着的份儿,丁家这

一辈儿,就他一个带把儿的了,这就是本钱,丁承业底气十足,要不是一向畏惧的老爹还坐在上面,简直就要目空一切了。

    “爹,你可不能听姐姐胡说,妇道人家,有甚么见识?那丁浩到底有没有这本事还很难说,你知道那些刁民都议论些什么?说他上次高烧

将死时神魂出窍,得了狐仙点化,你听听,你听听,子不语乱力乱神,咱们丁家能用这样的人?西北民风剽悍,多有人利用神鬼之说蛊惑乡民

扯旗造反、占山为王的,如果咱们用了这么个人物做大管事,官府会怎么想?”

    丁玉落怒气冲冲地道:“爹,我是丁家的人,此番广原运粮,我不说苦,不求功,可是这丁浩的这份功劳,我一定要为他请。如果这样的

大功都被轻轻放下,以后还会有人为丁家效力么?若再有灾难临时,只怕大厦未顷,猢狲尽散,还会有人与丁家同甘苦共患难么?”

    丁承业冷笑道:“这像甚么话,好像离了那个阿呆,咱们丁家就大难临头了似的,咱们丁家什么时候沦落到倚靠一介家奴才能支撑的地步

了?丁家有爹爹、有大哥,还有我,怎么就差了一个低贱的下人?”

    “你简直混帐透顶!”丁玉落气得玉面飞红,拍案而起。

    “你偏倚外人,是何居心?”丁承业翻着白眼,寸步不让。

    “够了!”丁庭训“啪”地一拍桌子,怒喝道:“出去!”

    姐弟二人一齐住口,丁庭训伸手一指,喝道:“在祖宗祠堂,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你们两个,统统给我出去!”

    丁玉落和丁承业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冷哼一声,大步向外走去。

    门“哐”地一声关上了,丁庭训吁了一口气,默然半晌,他才看向一直坐在那儿,恍若一切与他全不相干的长子,疲惫地道:“承宗,你

怎么看?”

    丁承宗淡淡地道:“这……要看爹爹的意思。”

    丁庭训黯然道:“承宗,爹这不是在和你商量么?爹知道……这一次你的创伤太重,可是……日子总要过下去,你得打起精神来啊。你二

弟性情浮华,难成大器,就算以后你不能抛头露面,也得你幕后把持,操着这舵,爹才放心得下呀,你若总是现在这副样子,你让爹如何是好

?我已经老啦……宗儿,你是在怨恨爹爹么?”

    丁庭宗淡淡一笑,轻声道:“爹,我是丁家长子,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我命中该有此劫,就算我在家老老

实实坐着,房顶大风刮下片瓦来,一样要了我的性命。儿子再混,又怎会对爹起了怨尤。我是说,如何安排那个丁浩,还是要看爹……对他…

…是什么意思。”

    丁承宗把“意思”两字咬的很重,丁庭训眉头一拧,疑道:“宗儿,你到底在说甚么?”

    丁承宗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轻声道:“爹,其实……知道丁浩真正身世的人并不少,他们只是不敢在你面前提起来而已。丁浩这个

人,儿子不是很了解,可是儿子相信玉落,她既说此人有这样的才能,那儿子便相信他是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问题是,丁家是不是真的离不开他?不是!如果有了他,对咱丁家来说,是锦上添花,没有他,咱丁家也不会就此没落。他对丁家是有大

功的,而且是解危倒悬的大功,持公而论,丁浩当赏。可是这赏要怎么赏?可以给他千贯赏赐,可以给他三间瓦房、几亩良田,也可以让他在

丁家做个大管事。”

    他双手扶着藤椅,脊背微微挺直起来,目光直视着丁庭训,一字一句地道:“所以,一切都要看爹对他今后是什么打算。爹要是想让丁浩

认祖归宗,可以给他的何止是一个大管事?如果爹不想承认他是丁家人的身份,那么……,他越是胸怀韬略、才智过人,丁家越是用他不得,

绝不能……让他沾惹半点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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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14 19:56: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4章 母子

    整整一冬没舍得吃的白面,从缸底掏出来烙成了一张张面香扑鼻的大饼,水灵灵的小葱、热气腾腾的茶水,还有几道荤素搭配,看着就十

分可口的小菜都放在炕桌上。

    杨氏坐在炕上,喝光最后一口药汁,把碗搁在炕沿上,看着对面丁浩狼吞虎咽地吃着她亲手做的饭菜,笑道:“浩儿,菜好吃吗?”

    “嗯!”丁浩咬了口大饼,一边吃菜,一边含糊不清地道:“好吃,说实话,这次跟着大小姐出去,苦是苦了,累也是累了,可是在吃食

上,大小姐却没亏待了咱们,只要不是荒山僻岭,那就一概是大鱼大肉管够。可是也真奇怪了,平时在家的时候,就是馋肉,可这天天大鱼大

肉了,却怎么吃也不香,就是喜欢娘做的菜。”

    “呵呵,咳……你这孩子,现在也学会嘴甜了。”

    杨氏轻轻揉着心口,展颜笑道:“你这孩子是真的出息了。你做的那些事呀,我都听回来报信的人说过了,大家都说,你这次立了这么大

的功劳,老爷一定会给你个大管事的事儿做。”

    杨氏越说越开心,她坐起来,盘起腿,笑着轻叹,悠然道:“我家浩儿出息了呀,等你做了大管事,这月例钱就多了,这些年娘口挪肚攒

的,也给你攒出来些,嗯……等落了实信,娘就让你李大娘帮着寻个合适的人家。”

    “娘。”听到这里,丁浩放下了筷子,正色道:“娘,浩儿有些打算,本来想回头再和你细说,娘既然提到了,那浩儿想跟你商议一下。



    “什么事?”杨氏问。

    丁浩冷静地道:“娘,我要离开丁家。”

    “啊?”杨氏一惊,几乎失手碰掉了炕沿的药碗,连忙道:“你要离开丁家,离开丁家……你……要去哪儿?”

    丁浩沉静地一笑:“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本来,儿也心中忐忑,可是这次出去,一番经历,我已有了信心。别处不提,儿若去临清县

谋个小吏、或去广原,都不愁没有生路,广原防御使程世雄程大人那里,儿也是借得上力的。”

    杨氏不知道防御使是什么官,不过却知道丁家这么大的家业,也是靠为程世雄做事才置办下的,儿子如果能有大出息,那是每一个母亲的

梦想,可是儿子毕竟一辈子没离开过自己,她怎能割舍得下。

    沉吟半晌,她才依依地道:“儿呀,你有心出去闯荡一番事业,娘不想拦你,可是……现在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老爷是一定会重用你的

,再到他人处从头做起,合适吗?你也不小了,娘还盼你早日娶妻生子,有个大孙子抱呢,你这一走……”

    “娘,儿要走,自然是要把你一起带走的,怎会舍下娘亲在这里?”

    杨氏一听慌张起来,忙道:“儿啊,那是不可能的,娘是跟丁家签了卖身契的,生是丁家的人,死是丁家的鬼,哪能说走就走。”

    丁浩微笑道:“这个么,让儿子来想办法,娘不必担心……”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缠得结实的袋囊,递给杨氏,杨氏打开,看着花花绿绿的纸张发愣:“儿啊,这是甚么?”

    “这是银票,一共五百七十两,能兑五百多贯呢,娘收着,咱们先把娘的病治好,至于以后的前程去路,有银子垫底,也不至于流落无着

。”

    杨氏吃惊地问:“浩儿,你……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

    “娘,你放心吧,儿既不偷也不抢,这是儿为丁家办事,疏通程将军府的关系,采办礼物的节余以及得到的赏赐,都是干净的。”

    杨氏发了会怔,轻轻摇头:“浩儿,娘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如果随着你奔波他方,怕是承受不起,那不是要拖累了你?再者说,这一

辈子,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丁家,你让我走,我心里慌得上啊。浩儿,到了别处就比丁家庄强吗?咱们母子在这儿生活了一辈子,如今有了这

么多钱,那就更好了,你在庄上置幢宅院,又做着丁家的管事,体体面面,娶妻生子,比什么不强?”

    “娘,丁家再好,也是丁家的。我这个丁浩,与丁家虽然一笔写不出两个丁字来,却不是一路人。”

    杨氏默然不语,丁浩又道:“娘,出去闯荡,确有风险,而且一定会吃不少苦,的确不如在这儿安逸,可是不管怎么样,只要闯荡出一份

事业,不管那事业大小,都是咱自己的。在丁家再如何效命,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杨氏讷讷地道:“你这孩子,娘根本不明白你的想法。做丁家管事何等体面,多少人盼都盼不到呢,怎么就成了寄人篱下了,你看雁管事

、柳管事他们,哪个人不是置办了自己的家业,过得殷实自在、体体面面?”

    “体面?”丁浩失笑:“在丁家看人眉高眼低的也叫体面么?就算丁家这一辈子都不负我,锦衣玉食、生活无忧,儿最多也就像雁九一样

,别人面前是个爷,丁家人面前就是孙子。人家拿你当人你才是人,不拿你当人,那就连条狗都不如。娘,儿不想一辈子寄人篱下!”

    杨氏说不过他,惶措失神,语气里已带着些哀求的意味:“哪有……哪有那么不堪的,你这孩子的心气儿也忒高了些。浩儿啊,娘在这生

活了一辈子,这儿就是娘的家。临到老来,娘不想再离开,真的不想走,咱们真的就不能留下么……”

    丁浩见她如此作难,心中微微一动:“她是老来恋家,还是旧奴恋主,亦或对那伪善的丁庭训还是割舍不下?我倒要摸清了她的心思,才

好对症下药。”

    便缓和了颜色,微笑道:“娘,你不必着急。这事儿还不急于一时,您回头再好好想想。现在你的身子骨不太好,禁不起长途跋涉,咱们

先找个好郎中,给你好生调理一下身子,等治好了病,咱们再做打算。”

    丁浩出了趟远门儿,才知道为什么有些老农一辈子都不曾离开家门方圆十里。这时的交通实在是太糟糕了,就算他这副身板儿还算强壮,

乘着大车行一天路都颠得几乎全身骨头散架,让杨氏这样身染沉疴的弱质女流强撑着奔波下去,只怕没到广原她就没命了。古人常说什么水土

不服,很大原因倒是因累生疾,客死异乡。

    如今母亲拐不过这个弯儿来,丁浩便把这事暂且搁下,想着回头再慢慢做她的工作。杨氏心里终究是向着自己的,只要她想通了其中的道

理,还怕她不跟着自己离开?

    杨氏见儿子不再坚持,心中大感宽慰,连忙应承下来,暗暗想道:儿子大了,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这心也野了,赤手空拳的打天下,

是那么容易的?弃主之仆,再想寻个人家当差,可是没人肯用的呀。当年老爷已有根基,尚且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上下打点,陪笑

应承,一个不慎全部心血就可能尽付流水,这孩子,想的真是太简单了。我得尽早儿托李大娘给儿子说门亲,等有了称心如意的媳妇儿,就能

拴住浩儿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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